第九十六章 曲高和寡

　　“哈哈哈……”王欣然放肆的笑。
　　吳中元皺眉瞅她，王欣然知道吳中元在瞅她，卻還是忍不住，笑的險些岔了氣，連連咳嗽。
　　“咋沒憋死妳呢？”吳中元壹臉厭惡。
　　“哈哈，他是唯恐時間長了，寫下的字會褪色，幹脆燒了個帶字兒的瓷瓶，”王欣然笑道，“這老東西為了戲弄妳，還真下了功夫。”
　　“妳手上的屎擦幹凈了嗎？”吳中元嘲諷。
　　王欣然本就不是個嚴肅的人，隨性的很，想笑就笑，壹直在笑，笑的前俯後仰。
　　見她笑的失態，呂佳慧心中疑惑，走過來看那瓷瓶上的字，看完之後捂嘴走開。
　　張書凱比較木訥，話不多，但三人的舉動還是引起了他的好奇，湊過來也想看，吳中元幹脆將那瓷瓶塞給了他，“送給妳了。”
　　在看到瓷瓶上寫了什麽之前，張書凱已經做好了克制的心理準備，但是在看到‘鹿鞭大補丹’這幾個字後，還是沒忍住，生生的將笑聲憋成了咳嗽。
　　苦思良久，最終卻得到了這麽狗血的獎勵，換成誰都難免心生郁悶，不過轉念壹想，吳中元也就釋然了，風險和利潤是成正比的，生門的懲罰是抹壹手穢物，對應的獎勵是壹塊冰糖，而休門的懲罰是狗血淋頭，獎勵的是壹枚補腎丹藥，懲罰和獎勵都是相對的。
　　走過壹道石門，進入第三門，生門。
　　生門也是壹處石室，石室裏也有壹方石臺，不過這方石臺已經碎了，空氣之中殘留著火藥的氣息，石臺應該是被某種爆炸物給炸碎的。
　　石室正北，靠近第四道石門的地方有個石匣子，匣子的大小跟微波爐的大小差不多，此時那匣子的蓋子已經被掀開了。
　　石室的地面上落滿了厚厚的白色粉塵，至少有三四公分厚。跟第二處石室壹樣，這處石室的頂部也有密集的圓孔，地上厚厚的粉塵無疑是從頂部的那些圓孔裏噴泄出來的。
　　呂佳慧揉撚檢視那些白色粉塵，“應該是草木灰。”
　　“先來個狗血淋頭，再來個灰頭土臉。”吳中元說道。
　　吳中元說完，王欣然又想笑，她之所以想笑，是因為腦海裏浮現出了趙穎等人灰頭土臉的窘態，但她也感覺壹直笑不夠嚴肅，努力忍住了。
　　“他們在受到戲弄之後可能非常惱火，所以才會氣急敗壞的炸毀石臺。”張書凱說道。
　　吳中元點了點頭，邁步向北，走過去檢查石門前的那個石匣子，石匣子現在是空的，不過之前裏面應該裝著什麽東西。
　　在吳中元查看石匣的時候，王欣然走了過來，“石匣裏面落有灰塵，說明在他們觸發機關之前就被打開了。”
　　吳中元沒有接話，按理說石匣裏的東西應該是生門的獎勵，但是趙穎等人既然觸發了機關，就說明他們沒能答對問題，既然回答錯誤，為什麽會有獎勵。
　　心中疑惑，便嘗試推動石匣，壹推之下，石匣子動了。
　　敲擊石匣下方的石板，沒什麽回音，這表明下方沒有推送移動的機關，石匣子原本就是放在外面的。
　　“這道石門被人自裏面抵住了。”王欣然指著北面的那道石門說道。
　　吳中元正在思考別的事情，沒有接話。
　　檢視過石匣之後，吳中元轉身走向被炸碎的石臺，石臺雖然被炸碎了，卻仍然可以拼湊起來。
　　石臺殘骸除了碎石，還有很多曲折的金屬連桿兒，這些連桿兒應該是傳動裝置，機關的主體藏在石壁裏，根據石臺操作的不同，觸發不同的機關，要麽給予獎勵，要麽給予懲罰。
　　石臺損壞的很嚴重，哪怕拼湊出石臺，恐怕也無法觸發相應的機關了，不過吳中元拼湊石臺也並不為獲得這裏的獎勵，只是想弄清楚那個石匣子為什麽被擺放在這裏。
　　見吳中元有心將石臺拼湊起來，三人也過來幫忙，支撐的石墩沒用處了，四人直接自地上拼擺。
　　很快，破碎的石臺被拼湊了起來，樣式跟之前的那座石臺差不多，也有壹些圓孔，也有壹些文字，最右側是壹列比較大的文字，‘知難而退，拿了石函裏的東西走罷。’
　　這列文字的出現直接解開了吳中元心裏的疑惑，那個石匣是左慈故意放在那裏的。
　　除了這列比較大的文字，石臺上還有三列小字，第壹列是‘在世為人，孰為重？’在這列小字的左側，有上下排列的五個圓孔，每個圓孔的上方都有小字，分別為‘吾，君王，黎民，父母，妻兒。’
　　“這是三個選擇題呀。”王欣然說道。
　　吳中元點了點頭，“看似淺顯，其實暗藏道家易理，壹般人答不對。”
　　“第壹個該怎麽選？”王欣然問道。
　　“給妳妳怎麽選？”吳中元反問。
　　王欣然沒有立刻回答，而是轉頭看向呂佳慧，“妳怎麽選？”
　　呂佳慧想了想，“應該選黎民吧？”
　　王欣然又看站在自己左邊的張書凱，張書凱本不想回答，但王欣然壹直看著他，他沒辦法，只得說了，“我認為是父母。”
　　王欣然又看吳中元。
　　“我問妳，妳看我幹嘛？”吳中元說道。
　　“他倆說的不對嗎？”王欣然反問。
　　“妳別管他們，妳只說妳怎麽看？”吳中元問道。
　　“我要是選第壹個，是不是顯得很自私？”王欣然自嘲。
　　“第壹個應該是對的。”吳中元說道，“在道家看來，‘我’是壹切的根本，沒有‘我’連世界都不存在，更別說君王黎民了，壹個善待自己的人不壹定會善待他人，但是壹個人如果連自己都不善待，壹定不會善待他人。”
　　“自己比父母還重要？”張書凱的臉色不太好看。
　　“但是如果壹件事情關系到妳自己的命運，而妳的意見和妳父母的意見不壹致，妳選擇聽誰的？”吳中元反問。
　　張書凱沒有回答。
　　“是不是有點自私狹隘？”呂佳慧低聲說道。
　　吳中元說道，“左慈的這個問題只是問為人在世誰最重要，屬於哲學問題，沒涉及道德層面，仁者見仁智者見智，不過我敢保證在他看來，第壹個選擇是正確的。”
　　“可惜機關已經壞掉了，無法驗證妳的答案是不是正確的了。”王欣然笑道。
　　“石臺雖然碎了，但下面的連桿兒還在，摁壓連桿兒應該也可以觸發機關。”吳中元說道。
　　“那第二個該怎麽回答？”王欣然問道。
　　吳中元沒有立刻回答，第二個問題是‘擇其壹’，左側仍有五個圓孔，每個圓孔上方都有壹個成語‘以德報怨，天理昭昭，下愚不移，克己復禮，殺身成仁。’
　　見吳中元又轉頭看她，王欣然連連擺手，“別再問我們了，妳自己看著辦。”
　　吳中元說道，“這五個成語都出自論語，左慈應該是看過論語的。”
　　“擇其壹就是讓妳在這五個成語裏選壹個？”王欣然問道。
　　吳中元點了點頭，“這五個成語都包含了壹種人生態度或看法，他想讓我選出在我看來正確的壹個。”
　　“這五個成語不都對嗎？”王欣然疑惑。
　　吳中元搖了搖頭，“那是妳的看法，在他看來只有壹個是對的。”
　　王欣然盯著石板，“我感覺他應該不是以德報怨的那種人。”
　　“思想決定行動，”吳中元說道，“不能說他不是以德報怨的那種人，應該說在他看來以德報怨並不是正確的，以德報怨，何以報德？天天給妳飯吃和天天打妳壹頓的人，妳都沖人家笑，誰還給妳飯吃？都打妳去了。”
　　“看來妳跟他是壹路人。”王欣然笑道。
　　吳中元又搖頭，“也不能這麽說，我的壹些想法跟他相近是因為他是道門中人，而我的師父也是道士，我從小到大受到的都是道家思想的熏陶。”
　　“第二個呢？”王欣然問道。
　　“天理昭昭應該也可以排除。”吳中元說道。
　　“理由。”王欣然說道。
　　“天理昭昭的意思是老天爺能主持公道，”吳中元說道，“受了委屈不自己討回公道，反倒寄希望於老天爺主持公道，這是懦弱的壹種表現，跟有些人受了欺負，不敢反抗，說句‘我不跟妳壹般見識’，假裝自己有素質來掩飾自己的懦弱是壹個道理。”
　　“不用說了，下愚不移肯定是正確的。”王欣然說道。
　　吳中元點了點頭，“至少在他看來是正確的，下愚不移的意思是愚民的思想很難被改變，孔子其實說了句大實話，但這句話放在現代就容易引起公憤。”
　　“此人三觀不正。”張書凱正色說道。
　　“這話是孔子說的，不是左慈說的。”吳中元說道。
　　張書凱無言以對，因為孔子現在是被世人推崇和學習的對象，他哪敢說孔聖人三觀不正。
　　吳中元又說道，“左慈會法術，可以不遵循世間的壹些規則，所以他才敢直言不諱，說自己想說的話，做自己想做的事，如果他不會法術，早就被人抓去砍頭了。不過即便是這樣，他也是曲高和寡，難有知音。”
　　“還有最後壹個問題。”王欣然催促。
　　第三個問題大致意思是面對他人的冒犯該怎麽應對，在寬恕，包容，反擊，縱容，說服裏吳中元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反擊，理由是寬恕和包容會助長罪惡，縱容有失光明，而說服肯定沒用，因為壹個敢於冒犯自己的人，肯定是不會聽從說教的。
　　找到相應的連桿兒，對應摁壓。
　　答案正確，觸發機關，石室傳來了輕微的震動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