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二十九章 小樓壹夜聽春雨

　　深夜的天嶽都，春雨忽至。
　　綿綿春雨，卻讓高正陽突發了遊性。他飛身上了了房頂，頂著夜雨，飄然遠去。
　　“深更半夜又下雨，這和尚折騰個什麽勁啊……”
　　隔壁的壹個密探，望著迅速遠去身影，滿臉不解的嘀咕著。
　　不知為什麽，高正陽那輕如飛鴻的身影，似乎帶著壹股說不出的瀟灑從容。讓密探心裏頗為嫉妒。
　　他提筆在紙條上記道：三月初七，三更三刻，悟空冒雨遠去，不知所蹤。
　　淅淅瀝瀝的春雨，纏綿細密。雨滴聲聲，愈發顯得夜色靜謐。
　　玉春樓後面的壹座小樓上，柳青歌倚窗憑欄，望著茫茫夜色，玉容神色淡然，可眉宇間隱隱帶著幾分輕愁。
　　身旁的侍女梅梅無聲嘆氣，這個大小姐，又玩富貴小姐的那套閨怨情愁。
　　修煉絕情天書沒問題，可偏找悟空那個和尚。現在梅梅就怕柳青歌入戲太深，弄假成真。那就壞了！
　　梅梅才想到悟空，心中就生出感應。擡頭看去，就見遠方壹個月白身影冉冉如踏雲而來。
　　“這個死禿驢，大半夜跑來想幹什麽！”
　　梅梅生出幾分殺意，她壹直覺得悟空不簡單。柳青歌用他修煉絕情天書，她特別的不放心。
　　柳青歌比梅梅修為更高，也比她更早壹步感應到了高正陽的蹤跡。
　　她神色雖然淡然，可眉宇間那片輕愁卻早煙消雲散。明眸中的柔情，幾乎要溢出來。
　　小小的壹個眼神變化，讓柳青歌整個人的神采氣息都改變了。
　　旁邊的梅梅看著更擔心了，柳青歌看起來是真入迷了。情況不妙啊……
　　梅梅強自按捺住心中殺意，低頭垂眸，再不敢看窗外那翩然而至的身影。
　　“妳怎麽來了？”柳青歌有些詫異的問道，可語氣中卻有藏不住的驚喜。
　　“春夜輕雨，纏綿悱惻。不由動了遊性，就乘興而來。”
　　高正陽站在窗外，微笑著說道。
　　梅梅聽了，也不得不佩服這和尚會說，真是口吐蓮花壹般。明明就是晚上發.騷，到他嘴裏壹說就成了風雅韻事。
　　“妳衣服都濕了，快進來……”柳青歌溫柔的招呼悟空進來，眉眼嘴角間，都帶著壹股的誘人的嬌媚歡喜。
　　梅梅心裏更是擔心，真恨不能壹劍殺了悟空。讓柳青歌清醒清醒。
　　“快去，給大師泡茶……”柳青歌看了眼梅梅，突然覺得她好生礙眼，壹點事都不懂，居然還要她出聲支使。
　　梅梅心裏憋氣，她堂堂天階強者，又不是真的侍女。柳青歌為了個禿驢，居然對她這麽不客氣。她心裏對高正陽又多恨了幾分。
　　可再不情願，梅梅也不敢表現出來。只能乖乖的去生火泡茶。
　　高正陽在旁邊看著好笑，梅梅修為收斂的足夠深，卻瞞不過他現在通靈入神的拳意。剛才梅梅殺意隱現，立即被他感應到了。
　　“七階上品的天階……”
　　經過神武擂臺兩場對戰，不知不覺中，高正陽對於強者氣息有了更準確的判斷。
　　讓壹個天階強者做侍女，這是皇帝都做不到的奢侈。柳青歌所在的魔門，底蘊還真是深厚。
　　高正陽當然知道，這個梅梅絕不是真正的侍女。但能讓她願意冒充侍女，這就是魔門的底蘊。
　　等梅梅離開，柳青歌笑的更是明媚，她嬌軀貼到高正陽身側，親熱又自然的挽著他的手臂道：“妳有好久沒來找我了……”
　　柳青歌的語氣中還帶著幾分小小的幽怨，那樣子就像是在和情人說話壹樣。
　　高正陽也不拒絕，有個絕色美女對妳壹副掛念的樣子，那種半真半假，帶著幾分旖旎幾分危險，更讓人覺得刺激。
　　古城深夜，小樓春雨，紅袖美女，古風古韻又欲仙欲.死。
　　如果不是轉世重生，如果不是他壹路勇猛精進，如何能品嘗這等風情。
　　高正陽突然心生喜悅。就是要如此，才不負人生。
　　想通了這壹點，高正陽心胸也是為之壹闊。不論以後如何，眼前的壹切就彌足珍貴。
　　“妳笑什麽……”柳青歌有些奇怪，不知高正陽突然笑什麽。笑的那麽雋永從容，讓她情不自禁的去喜歡。
　　“沒什麽，只是此時此景，有如畫卷。幾十年後，貧僧再想起來時，想必別有壹番滋味。”
　　高正陽也不隱瞞，和柳青歌分享著他對生命、生活的感悟。
　　柳青歌不知想到了什麽，眼神多了幾分復雜，不由的默然。
　　但她轉即輕笑道：“妳不是曾說過，今朝有酒今朝醉，人生得意須盡歡。如此良辰美景，我們壹醉方休。”
　　正端著茶具過來的梅梅，聽的心裏壹抖，差點沒把手裏東西扔出去。“還壹醉方休，姑奶奶妳想酒後亂性嗎！”
　　魔門行事詭異而混亂，不少宗派喜歡放縱種種欲.望。但作為天魔宗聖女，不但不能縱欲，反而要克制種種欲.望。
　　畢竟，縱欲只是人低階的本能。克制欲.望，才代表著智慧。
　　柳青歌要是放縱欲.望，和悟空睡在壹起，破了元陰。不但修為大減，還會受到宗門重罰。
　　梅梅作為看護人，肯定會跟著倒黴。她心裏就急了，這可不是好兆頭。
　　今天她在這，也許還沒事。可要是她不在，那怎麽辦。
　　梅梅猶豫了下，正想出言勸解，卻聽高正陽道：“春夜輕雨如琴，聽琴不宜用酒，清茶即可。”
　　“好，就聽妳的。”柳青歌溫柔的輕笑道。
　　梅梅心裏松了口氣，卻又忍不住暗罵，禿驢妳太能裝逼了，裝的這麽清新脫俗，老娘也是服了。
　　梅梅看不起悟空，覺得他武功低微，每天像個神棍似的說什麽佛法。搞的五城裏到處都有人念阿彌陀佛，簡直像念咒壹樣。聽的多了，梅梅就覺得說不出的煩躁。
　　但在另壹方面，梅梅也不得不佩服悟空。她陪著柳青歌遊歷天下，見過眾多強者，也見過各種天才。
　　可像悟空這樣，出言如詩、舉止如畫，卻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。
　　神秀氣清，又不見壹絲柔弱迂腐。當真是光風霽月，讓人心折。
　　和悟空相比，天下英雄、強者、天才，不過是壹群俗物。
　　梅梅的這些復雜心思，這裏可沒人在意。
　　“妳下去吧，這裏不用妳伺候……”柳青歌現在就覺得梅梅礙事，揮手就把她打發走了。
　　梅梅本想留下來監督著，這會又不敢多話。只能低頭應是，慢慢退出房間。
　　她的房間就在隔壁，壹面木板做的墻壁，自然擋不住天階強者。
　　梅梅坐在床上，恨恨的盯著墻壁。目光雖然無法穿墻，但通過隔壁的各種聲音，她能準確鎖定兩人的位置。
　　“真是狗男女啊……”聽到衣服摩挲聲，梅梅在腦子裏清晰勾勒出屋子裏的情景。
　　柳青歌舉杯添茶，人幾乎靠在悟空的懷裏。高正陽雖然沒什麽下流舉止，可也並沒抗拒阻攔。應該是壹副很享受的樣子。
　　好在兩人並沒進壹步幹什麽，只是在拿說琴談詩，好不風雅。
　　梅梅聽了大半天，都是聽的似懂非懂。她壹直刻苦修煉，在文字方面又沒什麽天賦，沒什麽文采。而柳青歌卻精通詩詞歌賦，遠勝於她。
　　就這樣壹直守到快天亮了，梅梅就聽隔壁的悟空說道：“天色將明，貧僧告辭。”
　　“小樓裏還有房間，妳就在這裏休息好了。”柳青歌有些不舍的挽留道。
　　“不必，多有不便。”高正陽說著，人壹拂袖，翩然出了窗外。
　　他目光壹轉，落在院子裏的壹株盛開杏樹上。吟道：“小樓壹夜聽春雨，明朝深巷賣杏花。”
　　低沈又淳厚的話音中，高正陽月白身影已經飄然而去。
　　柳青歌依靠在窗前，跟著低吟道：“小樓壹夜聽春雨，明朝深巷賣杏花……”
　　如此反復吟詠，似乎癡了壹般。
　　梅梅也站在窗戶旁，臉色變化不定。她水平有限，也說不出這兩句詩哪好，只覺有著說不的美。兩句詩，似乎能把這春夜輕雨的美景直印在骨頭裏。
　　“妖僧、妖僧！”
　　梅梅情不自禁的跟著念了兩遍詩句，忍不住低聲咒罵起來。
　　詩詞不是武功、也不是道法，可偏有深入人心的魔力。卻似乎是用什麽辦法都難以抵抗。
　　梅梅本來覺得悟空特別可惡該殺，可不知怎麽的，聽了那兩句詩後，悟空那不染壹塵月白僧衣，
　　還有明凈悠遠的眼眸，就在心裏浮現出來，怎麽的抹不去。
　　悟空所做的那些詩詞，也都跟著浮現出來。
　　梅梅這才發現，不知什麽時候，悟空已經在她心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深刻印記。
　　這太可怕了。梅梅到不是說愛上了悟空，而是猛然認識到了悟空的強大魅力。
　　這種魅力近乎妖異，她完全不知該怎麽抵抗。她也不相信柳青歌能抵抗。
　　柳青歌選悟空修煉絕情天書，這不是自尋死路麽！
　　梅梅越想越怕，她原本還覺得柳青歌修為絕強，怎麽都不可能真的愛上悟空。現在看來，她想的太多了！
　　“不行，不能再這麽繼續下去……”
　　梅梅也知道她阻止不了柳青歌，下定決心後，她激發了房間裏的法陣。
　　她是武者，可她同時也是名五階術士。術士是天生就能掌握法術，就像妖獸壹樣，是通過血脈繼承的力量。
　　法術和武功雙修，讓她成為天魔宗最傑出的天才之壹。
　　梅梅在法術上並沒有天賦，反而在武道進境絕快。可惜，法武雙修固然威風，卻也限制了她的道路。所以，她這個法武雙修的天才，只能成為聖女柳青歌的看護人、侍女。
　　用法中封閉了房間後，梅梅拿出壹尊三頭六臂的暗金雕像，焚香默誦後，梅梅拿出符紙，激發了上面法陣。
　　天涯咫尺符無火自燃，壹道法術靈光落在雕像上。
　　冥冥之中，有壹股無形的力量貫通虛空，把梅梅和遙遠的某種地方建立了特殊連接。
　　這張法符催發起來容易，價值卻極高。梅梅身上壹共才有三張。只有遇到最為緊急的事情，才能激發法符。
　　天魔宗總壇那面，也立即做出了反應。
　　壹個渾厚的聲音問道，“出了什麽事？”
　　“魔師，弟子梅梅有要事稟報。”聽到對面的聲音，梅梅嚇的渾身壹顫，急忙雙膝跪地。
　　“說。”
　　梅梅不敢遲疑，急忙把悟空的事情說了壹遍。最後說道：“我看柳師妹已經墮入情網，用悟空修煉絕情天書，只怕作繭自縛。如果不早下決斷，柳師妹只怕難過此劫……”
　　對面的魔師沈默了壹下，問道：“悟空是什麽來路，查清楚了麽？”
　　梅梅急忙回道：“悟空是金剛宗的弟子。前壹段時間，九皇子石中越派人試探，悟空自稱無相是他師伯。幾個試探的人被嚇的屁滾尿流。”
　　“金剛宗……”
　　魔師又沈吟了壹會，才道：“此事先不要和青歌說。妳先去找六皇子，讓他出手。”
　　“可是、”梅梅遲疑了下，“六皇子只怕不肯的得罪無相。”
　　“石破天最厭惡無相，這也是他刻意打壓佛門的原因之壹。六皇子要是聰明人，就知道該怎麽做。”
　　梅梅還是有些遲疑，“可柳師妹把情種放在悟空身上，冒然殺了他只怕也不妥。”
　　“這種小輩，如果隨意就被殺了，也沒資格承擔情種。何況，痛失所愛，也是壹種絕情之道。”
　　魔師最後道：“不過，此事不要急。再有幾個月就是七國在天嶽都會盟。那時候魚龍混雜，就用這個悟空來做引子……”
　　魔師說的頗為隱晦，梅梅也不敢多問。只能連連應是。
　　“對了，練驚鴻妳們蹤跡沒有？”魔師問道。
　　梅梅心裏發虛，叩頭道：“六皇子並不如何配合，原本利用悟空找到練驚鴻。可柳師妹又陷入進去……”
　　“無能。”魔師有些不滿，“練驚鴻壹定在天嶽都。務必要找到他。”
　　梅梅暗暗叫苦，魔師說的容易，可天嶽都有億萬人口。想找個隱姓埋名的八階強者，簡直是大海撈針。
　　宗門在這裏實力又不強，六皇子也不太配合。更不可能找到了。
　　但梅梅也不敢說什麽，只能磕頭應是。
　　“哼……”
　　魔師說道：“七國會盟，是人族七國的大事。到時候必將重新啟動護國大陣。天嶽封魔陣壹開，天階以上強者都無所遁形。”
　　梅梅有些發懵，這樣壹來，她和柳青歌不也暴露了。而且，天嶽封魔大陣的不可能由她們掌控。
　　就是發現了練驚鴻，也沒他們什麽事。
　　“練驚鴻身上有乾元靈火爐，這也件是九階法器。到時候他壹定會激發這門法器抵抗法陣。”
　　魔師道：“妳們手裏的玄冥針，專門克制乾元靈火爐。到時候，拿著玄冥針去找就行了。”
　　其實，這件事早就交代了柳青歌。但梅梅壹個小報告，讓魔師覺得柳青歌可能會出問題。又再次交代了壹遍梅梅。
　　梅梅心中壹喜，好歹有個線索，至少不是胡亂碰運氣。
　　等法符力量消散，無形的聯系切斷，梅梅也輕松了許多。
　　打了小報告，她的權限無疑提升了壹些。雖然還不能和柳青歌相比，至少在魔師那留下了印象。也知道了宗門的秘密手段。
　　砰的壹聲，門被退開。防禦法陣也被強行撕開。
　　柳青歌走進來，玉容上神色陰冷，似乎是掛了壹層寒霜。
　　“妳在幹什麽？”
　　梅梅來不及收起雕像，只能坦然承認，“聯系魔師大人，稟報情況。”
　　“和妳說過多少次，我的事不要妳管。
　　”柳青歌冷然道：“妳為什麽總自作聰明。”
　　梅梅心裏雖怒，可又不敢真和柳青歌翻臉。勉強擠出個笑容，“師妹，我這也是為了妳好。我是妳的看護人，神魂都連在壹起。咱們兩個壹榮俱榮，壹損俱損。我絕不會害妳。”
　　看護人這個名頭很好，但在實際上，就是柳青歌的護衛。經過天魔秘法，梅梅神魂都和柳青歌綁在壹起。
　　柳青歌若死，梅梅必死無疑。反之，梅梅死了，柳青歌卻不會有什麽大礙。
　　這種主從關系，也讓梅梅必須聽柳青歌的。
　　梅梅原本還覺得柳青歌前途無量，可看她和高正陽纏在壹起，那種纏綿的樣子，可不像是在做戲。
　　柳青歌微微搖頭，“師姐，妳還真是……”
　　梅梅的自作聰明，讓柳青歌極其厭惡。但梅梅說的沒錯，她們兩個壹榮俱榮。梅梅到不可能故意陰她。
　　強壓下怒氣，柳青歌耐心解釋道：“悟空超凡脫俗，我才能以真情為種。若不真心相愛，又談什麽斬情斷愛。我愛愈深，他日成就越高。此中道理，我已經和妳說了壹遍。”
　　“可是，我看悟空似乎有股妖異魔力，我怕妳真的深陷其中……”
　　話既說開了，梅梅也直接說出自己的憂慮。
　　柳青歌冷幽幽壹笑，“世上唯有力量最真實，其他種種，不過雲煙。”
　　柳青歌看著窗外天空上露出壹絲天光，“這個道理，悟空明白，我也明白，只有妳才不明白……”
　　梅梅還是有些不以為然，“悟空，吟風唱月到是天才，真要懂得力量至道，他也不會才是五階。換句話說，他就是懂的道理，做不到又有什麽用！能擋我壹劍麽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