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章 二青下山

　　掙脫囚魂百年軀，化作濁世佳公子。
　　招來蛻軀凝青衣，煉化獠牙劍三尺。
　　黑發輕舞眸如星，劍眉中間紅帶紫。
　　鼻挺額潤俊非凡，笑顏爽朗露白齒。
　　腰跨長劍玉帶腰，足下還登步雲履。
　　搖首四顧意氣發，百年方得此身子。
　　俊得非凡，美得像妖。
　　若非劍眉朗目英氣足，只當女子易裝化男子。
　　腰懸三尺劍，長發隨風舞。身矯若蛟龍，下山拜老母。
　　老母宮中坐，掐指輕推算，而後點點頭，似有了定奪。
　　“二青拜見師父！”
　　二青輕撩衣擺，於老母座前叩拜，恭敬伏地。
　　“起來吧！”老母神色慈祥，道：“妳百載修行，終去畜形，如今亦算小有成就，將來還須戒驕戒躁，守持本心。”
　　“師父放心，弟子省得！”二青點頭道，頗有意氣風發之感。
　　老母點了點頭，道：“妳且起來說話！”
　　等二青起身，老母才道：“老身只是妳的領路人，如今妳的修行也算是入了門，接下來便要靠妳自己了。”
　　咦？
　　這是要趕我走的節奏？！
　　二青擡頭，露出疑惑，道：“師父，我百載修行，才去蛇軀，如今修行只才起步，還需師父教導……”
　　老母擺手道：“天下無百年不散之筵席。老身該教的，都已經教給妳了，余下的諸般術法，老身已替妳想到了去處。”
　　“師父……”
　　二青立馬跪了下來，神情悲戚。
　　老母隨手壹拂，二青便再也伏不下去，直挺挺站立起來。
　　“修行中人，何必做那兒女姿態？當初老身領妳進門，亦是念妳壹心為善，不忍見妳蹉跎歲月。如今師徒緣盡，妳且去吧！”
　　“師恩未報，何能去之！”二青微帶哽咽道。
　　“老身領妳進門，並不圖妳回報。妳日後莫要為禍四方，便算是報答了老身的這點恩情了。若是惹了禍事，可莫說老身是妳師父！”
　　“師父……”
　　老母只當沒看見二青臉上的神情，依然壹副慈祥模樣，道：“時才老身替妳蔔了壹卦，利在西南。數百年前，老身曾在川蜀之地指點過壹條白蛇，百多年前，她亦化形凝丹，修為比妳深些。妳是蛇，她亦是蛇，妳此去西南，可以去投奔她。且妳余下的修行之法，便在她身上。念在老身面上，想來她應是不會拒絕。”
　　老母邊說，邊從懷裏掏出壹封信，說道：“我這有封薦信，妳拿著它，去青城山找那白蛇，以後便不要再回這裏了！”
　　余下的諸般術法，那便是‘術’了。之前二青只修‘法’，而未曾修‘術’。本以為這次可以求得師父教他，哪曾想，是這結果；哪曾想，這個壹臉慈祥，如母親般的婦人，行事居然如此絕決；哪曾想，自己才剛化形凝丹，就要離開此處。
　　回想這近百年來，師父的慈祥和對他的諄諄教誨，二青便覺心中難過，那淚水就忍不住往下流。
　　難過了壹陣，他才緩緩回過神來，接過信。
　　心想：連信都準備好了，這是早就打好主意打發我走了吧！難道修行中人，都得這般殘忍地強行斬斷自己生命中的牽掛嗎？
　　為修行而斬七情六欲，是否真的值得？
　　這壹刻，二青有些疑惑起來。
　　修行中人皆言太上忘情，可人若無情，那與草木牲畜何異？難道只有斬去那七情六欲，才可得逍遙？
　　那這逍遙得來，又有何用？
　　壹個人的逍遙長生，豈不悲戚？
　　這壹刻，二青心底，有些茫然了。
　　正在二青心底茫然，胡思亂想之時，又聽老母說道：“那條白蛇名喚白素貞，比妳多修行了數百載，妳雖造化不小，但其如今的修為比妳只高不低，教妳也是足夠。望妳二人今後能相互扶持。”
　　二青拿著信，楞楞的。
　　剛才師父說了什麽？
　　白蛇？白素貞？
　　雖說傳說中，驪山老母確實收了白素貞為弟子，可，可那不是傳說嗎？難道這不僅是西遊世界，聊齋世界，還是白蛇世界？
　　二青有些懵圈，茫然的心中，更迷茫了！
　　良久，他才道：“師父，弟子可否問些問題？”
　　“妳問吧！”
　　“師父這般趕我走，是否想斬去妳我之間的師徒牽絆？”
　　老母有些意外地看了他壹眼，點頭道：“這般說，也可！”
　　“師父，人之所有別於草木牲畜，便是因為人有七情六欲，若這些都斬去，那人和草木牲畜，又有何區別？”二青又問。
　　老母聞言，不由有些欣慰地點了點頭，道：“此問，妳可自行去尋找答案。當妳哪天真正找到這個答案之時，便離成道不遠矣！”
　　二青聞言，略有些遺憾，末了又道：“師父，當初我西遊時，曾聽聞，世間有壹百零八般變化，分天罡數和地煞數。被壓在那座神山下的神猴學了地煞數。不知師父可否教我這些變化之術？”
　　老母聞言便笑，道：“妳這畜生，倒是心大！然修行壹道，須戒驕戒躁，水到渠成才最美，切莫好高騖遠。好了，妳且去吧！”
　　老母寬袖壹揮，二青便被‘掃’出了老母宮。
　　拜別師尊下山去，壹步三回意誠誠。
　　百年緣分壹朝散，何日方能報師恩？
　　糾結再三，終下得山來，見人來人往，車水馬龍，人聲鼎沸，二青不由有些楞神。遠離浮世上百載，不知人間是何年？
　　路遇行人議論，這才知，此時西晉已滅，東晉初建。
　　想想當初自己剛來這個世界時，西晉才建，東吳未滅，如今卻已物是人非，果真是，山中忽壹日，世上已千年。
　　“哪來的小哥，真俊！”
　　路上有行人見二青俊俏，不由指指點點，評頭論足。
　　那些少女們見他，面泛桃花；那些少婦們見他，暗送秋波；不少文士們見他，目露邪光。
　　當時節，男風盛行，流行陰柔之美，像二青這般俊美若妖似的男子，正是那些好男風的士大夫們所喜愛的類型。
　　二青見此，輕啍壹聲，步伐加快，疾行而去。
　　回首百年所居處，心生難過，唯遙望南方，才好受些。
　　山風拂面步伐疾，前路未蔔卻有期。
　　寒霜雖至心如火，遙想佳人容與音。